BY 薄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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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相信人的一生裡一定會遇到幾個,你幾乎想把他們奉為神的魔人,也許是打電動的技巧高超,讓你佩服得五體投地,也許是方向感特好,連第一次去的地方,不管小路繞多少個,還是能正確指出東邊是哪邊的人。我以前遇過一個絕對音感的鋼琴魔人,她厲害到不是只有給她一個音,就能告訴你它是鋼琴裡的哪個鍵,而是還能準確的哼出另一個也許相隔十萬八千里的鍵的音。我想,就算我親眼見到行雲流水的庖丁解牛都不會這麼目瞪口呆。只是沒想到,被鋼琴魔人嚇到差點鬆掉的下巴都還沒完全推回原來的位置,這麼快就又遇到另一個在心中對他呼喊「神呀!」的人,說了這麼多,相信大家已經猜出,這個人,就是池泱然。


  記得那天,當她伸出手說了那句話後,我的反應不是愣住、不是也伸出手回握,而是像被電到一樣往後彈,加上一句衝口而出的「挖靠」,手中的湯匙還差點把面前的便當盒勾出桌子打翻。


  「也許你準備在我們面前神氣的公布答案,不好意思喔,我先說了。」


  這次,我是張大嘴巴吐不出半句話,夭壽,這女的會讀心術嗎?連我原本預計在他們面前英姿煥發神彩飛揚的揭開這個沒人曉得的秘密都知道?


  自從那天起,不知怎麼的,我竟然有點怕她,怕在她面前像什麼都沒穿一樣,一切都藏不住。也許我更怕的是,要是每次都這樣灰頭土臉的敗陣下來,自己的面子掛不住。


  仔細想想,她會不會早就知道我對她有特別的好感?


  不論怎樣,我都瞭解到,這女的,異常的聰明,根本就是天賦異稟。

 

  不過,也許她的聰明,建立在她過人的觀察力與領悟力,而她的這「兩力」,又歸因於她的安靜。

 

  她在大家的眼裡,其實是個寡言、喜歡獨處的女孩。

 

  我猜,她的人生裡,大概有百分之九十的精力都花在眼睛上而不是嘴巴上,她應該很有耐心,可以一整天都不出門,說不定還能四小時都坐在椅子上看書、打毛線、畫畫,或靜靜倚在窗邊看過往的行人,跟我這個百分之百行動力,只要超過一分鐘沒事幹就覺得全身不對勁的人完全不一樣。


  以上這些猜測都是根據我的觀察,別懷疑,我也多少有些觀察力的。隨著送便當給游芷蘭的次數越多,我對泱然的側面瞭解也如同放入嘴裡的巧克力一般,滋味越來越豐富。


  但,觀察畢竟只是單向的,雖然對她這位猜心大師有所畏懼,但我還是好希望自己跟泱然能有許多雙向的溝通。

 

  嗯,期待又怕受傷害,就是我見到泱然時候的心情。

 

 

  「嘿,正好!」


  這天中午,就在我快走到游芷蘭的教室前時,泱然在水槽前優雅甩去手上水珠的身影就這樣映入眼簾。我逮到機會,快步靠近。

 
  「嗨,快遞先生你來了呀!讓我看看,」她甩去最後幾滴水,慢慢舉起左手,瞧了瞧。「好準時,我們才剛下課,你們老師今天想早點吃午餐嗎?」


  我將手中的涼麵加兩瓶養樂多塞給她。「逼,答錯!我們老師下午趕著去開什麼研討會的,提早十分鐘放人。」接著,我嘆了好長一口氣。「真希望可以跟妳多聊一會兒,但我們『死神戰士隊』有任務在身,不宜久留。」


  「這次輪到哪個人該死了?」她張著慧黠的雙眼。「會傷得比阿蘭腿上的破皮還嚴重嗎?」


  「拜託,妳別糗我了,只是想趁著難得的提早下課,把上次在教室玩牌贏得的大冒險要回來,今天不懲罰,不曉得要拖到什麼時候才有好戲看。」


  「你們想好懲罰了?」


  「當然囉,叫阿賢去彈女生的……」我一個煞車將到嘴邊的話吞下去,靠,差點就說出來了。


  沒想到,換泱然嘆了好長一口氣。「你們男生只能想出這種低級的懲罰嗎?」


  被她一罵,頓時我的表情僵硬,尷尬到極點,早知道就不跟她提大冒險的事了!


  「嗯……呃……好嘛,我們換個處罰就是了……」我將頭放低,壓著眉毛抬起眼不敢直視泱然。「這樣總可以吧?」


  她頓了一下,我猜她在心裡大概OS了一句:「我不是學校主任也不是你媽,沒權力管你」後,才開口:「這種事,決定權在你吧?」


  於是,帶著這句「決定權在我」的話回班上後,元宥立刻迎了上來,一把勾住我肩膀將我半拉半拐地架到樓梯間轉角處,興奮的指著樓下走廊上,那明明尷尬不安卻仍裝鎮定的阿賢。


  「兄弟你動作那ㄟ架慢,等不及了啦!」


  「不,等一下啦……」我揮舞著大手,想把更改懲罰的計畫告訴元宥,但他的動作比我快上好幾倍,只見他朝遠處的阿賢伸直了手比出個「讚」後,阿賢點點頭,雙手扭扯著衣角,笨拙又僵直地踏出步伐尋找目標。


  「媽的,兄弟你等一下啦!」我慌忙扯下元宥伸得直直的右手臂,一轉頭,只見阿賢已選定好目標,想追上那個女生的腳步,就在這千鈞一秒的一刻,我的腦中只空白了一秒,便朝樓下大喊:「阿賢!阿賢!」

 

  啪!

 

  隨著阿賢手中的動作,雖然沒真的聽到聲音,但我的腦中已自動幫這幅景象配音;那內衣彈到背部的清脆聲響。

 

  啊!!!

 

  女生的尖叫隨之響起;完了,晚了一步,慘了,死定了……

 

  「兄弟!」我趕緊一把拉下元宥,兩個人就這樣背靠著樓梯轉角處的牆壁蹲在地上。「要是泱然問起,你可不可以說我沒參加這次的行動?」


  「啊?」元宥露出不可思議加疑惑的表情,這表情裡還帶著一絲不滿。


  「這,嗯,因為呀……」我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解釋。


  「我的好兄弟呀,這是你的點子耶,你提出的時候我還覺得讚透了……」


  「你聽我說,是這樣的……」我亟欲保持鎮定,比手劃腳了起來,但天不從人願,我還沒構思好接下來要怎麼解釋時,背後已響起一聲轟動武林的咆哮:


  「一年三班蔡忠賢,你給我站住!」


  一陣寒風吹來,我從腳底涼到頭頂,這不是我們那個令人聞風喪膽、保證讓你多走七步無法成詩還會不留全屍的魔鬼葉教官的聲音嗎?


  我艱困的轉過頭瞥了元宥一眼,發現他臉色刷白,我們很有默契的站起,在樓梯轉角圍牆掩護下保持彎腰姿態,想趕緊溜之大吉!


  「躲在樓上的兩個人,也給我站住!出來!」教官的聲音毫不留情、快狠準地在我們溜沒幾秒後響徹雲霄。


  我們的腳步剎時頓時定住,驚恐地對看,我的心涼了半截以上,頭皮開始發麻。


  「還不出來!要我點名是吧?!一年三班上官淵、許元宥,你們給我直接到訓導處報到!」


  這下真的毀了,我相信以這樣的音量,別說傳到泱然在的一年十二班,就算傳到校外都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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