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茶棧

含笑花4

「妙妙，妳沒帶傘呀？我的借妳。」

放學時，原本陰鬱的天空真的擠出水來，一滴兩滴弄濕了路面，綿長的梅雨季，來臨了。

「可是……」

「沒關係啦，我家很近，騎幾分鐘就到啦！」我將傘塞給妙妙，抬起腳步正要奔向我的腳踏車。

「康樂股長，你不怕這雨待會變大嗎？」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後響起，我笑了，轉過頭，一把傘已為我遮去頂上的天空。

「偶爾當當落湯雞也不錯啦，難得耶！」我不在乎的搔搔鼻子，那股香香的含笑花味道在雨天仍舊芬芳。

「所以要是生病了也不錯，反正難得囉？」她嘟起嘴。

「幹嘛這麼小氣呀？我很強壯生病了沒關係啦，要是妙妙生病了就不妙了。」

「不只妙妙呀，你上次也把外套借給小玲，你以為你是超人都不生病的喔？」

「誰說超人不生病？」

「這不是重點啦！」

「重點是妳不喜歡我對其他女生好喔？」我賊賊的指著她。

「哪是！」她急得跺腳。「哼，不理你了，你去當你的超人啦！」

她拿著雨傘走了，看著她的背影以及淡去的香氣，我忽然有種感覺，她是真的吃醋了。
「下次我只當妳的超人就是了嘛……」我有些慌，朝她大喊。

她很快轉過頭看我，但隨即又低下頭頓了好幾秒，在這幾秒裡，雨仍舊一滴兩滴細細飄著。

「還是不要吧。」她開了口。

「可是妳生氣了……」

「我哪有生氣？」她噗嗤一笑，在這笑裡，我看到了原本開朗的她，心也寬了不少。「快回去吧，別一直淋雨！」

她咧開嘴揮手道別，心情似乎很好，人家都說女生善變又愛口是心非，果然沒錯，上一刻明明生氣了，下一刻又快樂大笑，只能怪我還不夠細心，看不透這轉變背後的原因吧。

不論如何，只要她最後是開心的，多淋點雨也值得了。

暑假很快地到來，這天，我才剛連上MSN，就收到她丟過來的訊息。

「要不要來參加我們排灣族的五年祭？」

「五年祭？」我知道原住民有很多類似豐年祭的慶祝活動，只是不曉得其中的區別。「有美女嗎？」

 她很快的回：「在我面前居然敢問這樣的問題？你不來，就拿不到神秘小禮物喔。」

「好好好，我知道妳就是美女了。禮物？不會是山豬牙一對吧？」

「山豬牙有什麼不好？擁有越多山豬牙的男人表示越有能力。」

「那也要我自己獵的才算吧？」盯著螢幕，我故意拖延一下時間，假裝在猶豫，其實心裡早就答應，而且迫不及待要參加了。「好啦，妳都這麼有誠意的邀我了，當然要去囉！」

祭典有好多天，我挑了其中一天去找她。第一次看到她穿著排灣族傳統服飾，華麗耀眼的服裝配上她漂亮有靈氣的臉蛋，我簡直要懷疑仙女下凡了。

「禮物呢？」我開心的走過去，視線無法從她身上移開。

「哪有一見面就跟人家要禮物的啦？」她打了我伸出的手掌。「走，我帶你四處去看看。」

部落裡人來人往，熱鬧得不得了，跟上次來的感覺大不相同。我在她的介紹下，沿路認識了她的舅舅姑姑爺爺表妹，每個人都和善可親，讓我這個外人卸下些拘謹的氣氛。

我們來到祭場，場上正在舉行刺球的活動，參加者圍成一圈，各舉一根高聳入雲的瘦長竿，等待象徵各種祝福的茅草球拋向天空。族人相信，若刺到這些祈福球，則往後的日子便真能得到祝福。

「要不要試試？」她愉快地問。

「可以嗎？」

「沒問題呀！」

說完，她將我推向場中，場上剛剛拋完象徵財富的球，此時每根長竿還是直直指向天空，靜靜等待下一回合。

「mama（爸爸），這是上次來過我家的同學，你還記得嗎？」她帶我走到其中一人的身後，我這才發現原來她的爸爸也是參加者。

「喔，記得記得！」身材微胖的爸爸似乎很開心見到我，他揩揩額上的汗，挪了挪腳步。「來，這個位置給你，試試看！」

「謝謝。」我小心翼翼的接過長竿，竿子很重，需要點力氣扶住。

「加油啦！」她拍拍我的背。

終於，要執下一顆球囉，這顆很巧的，正好就是愛情球，我一聽心跳加快，眼睛死巴著球不放，心想待會兒一定要刺到呀！

咻，球飛到半空中了，所有的竿子隨著球的動向集中，吭啦吭啦，全部打在一塊兒，根本分不清楚哪支竿子是誰的，才短短幾秒，勝負已定，球已經找到它的主人了。

每個人慢慢將自己的竿子收回來，我這才看清楚是誰刺到了祈福球。

那個人，不是我。

我失望地將竿子還給爸爸，但仍不忘給個笑容，讚美這個活動很有趣，反倒是她看出了我的心情，走過來拍拍我手臂。

「誰說只有刺到球的才能得到好運？」她巴眨巴眨閃著眼睫毛，睫毛好似搧出了含笑花的香味。「很多事我們可以自己去爭取的。」

聽她這麼說，我的失落跑了大半。「也是，不需要太在意對不對？」

她展現了迷人的笑，笑裡，似乎隱藏了深深的情感。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