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茶棧

Z事件之一

                                         姊姊，帶我回家好嗎？
（完成日期：2002.2.20）

By 薄荷雨


台北市連續在一個月內，發生四起女子跳樓自殺事件，終於在媒體的炒作下，引起社會大眾的重視與恐慌。

本來自殺的新聞是上不了報紙頭版的，就連在電視新聞裡，也都被排在後頭報導，除非那天全世界實在太和平安樂了，不得不把自殺列為重點新聞。但這一次，卻有所不同，讓人很難不去聯想到，這四名女子之所以想輕生，其背後可能有相似的原因；更甚者，說不定她們不是自殺，而是他殺！

為什麼會這麼說呢？因為這四個人，有許多相同點：大學生、年齡在20到22歲之間、在外租房子、獨居、沒留下遺書，警方詢問過班上同學及附近鄰居，得到的結果都是：死者皆是隨和開朗、熱心助人的人，完全看不出有自殺傾向。

小畢讀完報紙頭條的最後一句「此案目前已受到警方的高度重視，並深入調查中」後，緩緩放下報紙。他開始慶幸起自己雖然是20歲的大學生，也獨自在外租房子，但他卻是個實實在在的男兒身；至少，要是這些女子的自殺真的是被某個人逼迫的，兇手也不會找上他。

「該去上課了。」小畢撈起背包，套上運動鞋。走下公寓的樓梯到達一樓後，他正想打開大門，卻聽到外頭一陣窸窸窣窣的對話，好奇心讓他放下欲按門而出的手，反而將耳朵貼緊鐵門。

「姊姊，你帶我回家好不好嘛？」那是一個小女孩的聲音。

「不行啊，我說過了嘛，」對方語氣很是著急。「小妹妹，你到底住哪呢？你說你沒有爸媽，也沒有爺爺奶奶，難道你從出生到現在，就在外頭流浪？要不然，你至少住過孤兒院吧？」

「沒有嘛，」小女孩開始哽咽。「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長大的，我只知道，我住過很多人的家，我一直都是靠許多大姊姊收留我的。」

「怎麼會這樣？你沒有報戶口嗎？你是不是失蹤人口？還是曾經被壞人抓去賣給別人呢？」對方的口氣稍稍緩和了，但還是很不放心。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小女孩終於哇哇的哭了起來。

「唉，你別哭啊，這樣好了，我先帶你回家……」

「真的？」小女孩馬上止住了哭。

「但是明天我就要帶你去社會局查清楚喔。」

「嗯。」

小畢直到確定他們倆走遠後，才推開門。他總覺得，那位收留小女孩的人，聲音聽起來好像是同班的貓貓；貓貓一向對志工活動充滿熱忱，是班上公認的最佳助人獎得主；不過這一次，小畢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算了，他想，還是先去上課比較重要。

到了第二堂課，貓貓才進教室，看來有些疲憊，她走到小畢身旁的空位坐下後，就趴著睡著了。

看著貓貓熟睡的身影，小畢這才驚覺，她完全符合報紙所刊載的自殺女子特徵：大學生、20歲、在外獨居、個性隨和熱心。小畢不放心的搖醒貓貓，想問個明白。

「什麼事啊？」貓貓睡眼惺忪，欠了一下身。

「你是不是剛才收留了一個小女孩？」

「是啊，你怎麼知道？」

「我不小心聽到你們的對話，」小畢不好意思的搔搔頭。「只是想告訴你，小心點啊，別隨便帶個來路不明的人回家。」

「她只是個小女孩，現在正乖乖的躺在我床上睡覺。」貓貓總算清醒了點，表情嚴肅起來。「不過我明天一早就會把她帶走，你放心。」

「好吧，如果萬一真的發生什麼事，一定要馬上打電話給我喔。」小畢仍然覺得這件事不單純，他的腦中浮出一幕幕的景象：小女孩其實是從人口販子手中逃出的，結果人口販子追到貓貓家裡，不但搶回小女孩，還逼貓貓跳樓，以殺人滅口；或者這個小女孩本身就是個小偷，她趁貓貓不在家時，偷走所有值錢的東西，讓貓貓傷心欲絕而自殺。

「喂！教授在看你了，專心點。」貓貓的聲音把小畢拉回現實中。

小畢只好暫時拋開擔憂的心，認真抄寫筆記。也許，真的是他多心了，事情應該沒那麼糟吧？

隔天一整個下午的課，貓貓都沒出現。到了傍晚，小畢終於忍不住的撥了貓貓的手機，沒人接。撥到宿舍，總算聽到貓貓的聲音。

「你怎麼沒來上課？你不是說早上帶那個小女孩去社會局嗎？難道花了一整天的時間？」

「我好像感冒了，全身無力……」貓貓無精打采的回應著。「而且那個小女孩莫名其妙的失蹤了，昨晚我還看著她洗完澡，然後躺在我身邊睡著的，真的很奇怪……」

雖然小畢的頭上冒滿問號，不過至少小女孩走了，貓貓看起來似乎安全了。「要不要我幫你帶晚餐過去？你有力氣起來找東西吃嗎？」

「不用了，我沒什麼胃口。你自己趕快去吃飯吧……」

掛上電話後，小畢走進自助餐店，此時店裡的電視正在播送有關這四起自殺事件的後續報導。

「今日有位自稱是某位死者的鄰居打電話至警察局指出，他在死者死亡的前一天晚上，曾聽到一位小女孩要求死者帶她回家，並目睹死者將那名小女孩帶進宿舍裡，當時這位鄰居並不覺得有什麼怪異的地方，不過事後發現，警方在搜查死者住處時，並未發現女孩的蹤影，因此覺得有必要將這條線索向警方告知……」

小畢震驚的呆立在原地，好一會兒後，他才回過神來，趕緊拿出手機撥到貓貓的宿舍。這次，沒有人接。要不要過去看一下？這個念頭只在小畢的腦中停留一秒，接著，他便快速的朝貓貓的宿舍奔去。

貓貓所住的公寓大門敞開著，小畢記得她的房間在六樓。於是，他二話不說連忙往樓上衝，沒想到，六樓的大門也沒上鎖，他馬上感到一陣顫慄，慌忙將門推開。

「貓貓！貓貓！」小畢四處梭巡，但屋內連個人影都沒有。「頂樓呢？」一想到這點，他又立刻拔足狂奔。

推開頂樓的大鐵門後，映入小畢眼簾的，是貓貓欲縱身往下跳的身影！

「不要啊！貓貓！」小畢奮不顧身的撲了上去，將貓貓自護欄上擱倒，她直直的摔落到頂樓的水泥地。

「你在幹什麼？！」小畢氣憤得不得了，抓著貓貓的肩膀猛晃。但貓貓好似失了魂般，兩眼無神。By 薄荷雨

突然間，貓貓尖叫了一聲：「啊~~~~~」她好像大夢初醒，眼神充滿恐懼與慌張，緊緊抱著小畢不放。「鬼，鬼，鬼啊~~~~~」

「喂喂，冷靜一點，我是你同學。」小畢不斷試著安撫貓貓。「沒事沒事，我們先下樓，好不好？」

但是貓貓死也不肯回到自己的宿舍，沒辦法，小畢只好將她帶到自己的公寓裡。
總算，貓貓已經鎮定許多，她坐在小畢的客廳裡，捧著一杯熱茶，卻仍然驚魂未定。

「到底發生什麼事？你確定你遇鬼了？」小畢在貓貓身旁坐下，輕聲問著。

「真的，」貓貓眼眶中滿是淚水。「傍晚的時候，我的感冒好點了，於是起床想找點東西吃。就在我正要打開房門時，卻聽到客廳傳來沉重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一步步往我的方向走來，我嚇到了，心想是不是小偷闖了進來？下意識的，就把房門鎖上，接著打開櫥櫃的抽屜，想找些尖銳的東西當武器，但已經太遲了，門外的東西開始猛烈的敲擊房門，一聲又一聲，我就像雙腳被釘住一樣，完全無法動彈。不過敲擊聲只持續了幾秒便停下了，就在我以為危險似乎遠離我時，在我眼前卻出現了我不敢至信的事！有一道青煙，或是說一塊透著青光的半透明物體，自門縫底下鑽了進來，我跌坐在床上，根本沒地方躲藏。那個物體，緩緩向我逼近，並漸漸現出原貌，那是一個扭曲、可怕、血肉糢糊的臉孔，臉孔底下接著的，是一個好像四肢都骨折的軀體。她冷笑幾聲，便用那沙啞的聲音對我說：『你帶那個小女孩回家，算你倒楣，她的八字特別輕，所以我們利用她幫大家尋找替死鬼，只要與她相處幾個小時，你的能量都會被她取走，正好給了我們莫大的下手機會，』女鬼的笑聲更狂妄了。「也就是說，現在，你是我的替死鬼！」接下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都不記得了。」

小畢感到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我們趕快報警吧，雖然警察不一定相信厲鬼殺人的說法，但至少要他們趕緊找到那個小女孩！」

就在小畢撥電話到警局的同時，離他們公寓五條街的地方，一個小女孩正哀求著：

「姊姊，帶我回家好嗎？」


「好吧。」大姊姊不疑有他的，牽起了小女孩的手。By 薄荷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