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向天湖之歌（上） @ 薄荷茶棧

本篇收於《愛情主題館 3》
BY 薄荷雨

向天湖之歌（上）

茅草棚外窸窸窣窣的腳步聲，讓湘瀅從夢中甦醒了。她動了動身子，揉了揉眼睛，把底下躺了一夜的乾茅草弄得沙沙作響；也許是草堆發出的聲音真的太大了，讓睡在湘瀅左側的同學不耐的翻了個身，湘瀅見著了，不好意思的把動作放慢下來，她緩緩的抬起手，想瞧瞧手錶上的指針。啊，才6點啊……嗯，再睡一下好了……昨天晚上雖然有矮靈祭的歌聲陪伴著，但好像還是很晚才睡著……湘瀅意識模糊的想著。

不過，當她再度拉緊身上的睡袋，想繼續回到夢中時，卻突然想起了泓程昨晚對她說的那些話。

「清晨的向天湖，應該很美，只可惜當初我們來的時候，下著大雨，沒機會好好欣賞它。」走在滿天星斗下的向天湖畔，泓程對著湘瀅微笑著。

「嗯，我也這麼覺得，那我明天要很早很早就起床，一定要看到美美的向天湖。」

「妳可以跟著賽夏族人一起唱歌到天亮啊。」

「不行啊，」湘瀅攤了攤手。「我沒辦法熬夜，你知道的。尤其今天又幾乎坐了整天的車到這裡，很累呀！難道你不想睡嗎？」

「明天就要回台北了，所以當然要趁這個機會多看看多聽聽啊，哪有時間睡覺？」

「也是啦，你體力好，可以整晚都不睡。」湘瀅若有所指的，酸酸的吐出這些話。

泓程有些語塞，他頓了幾秒後，緩緩說著：「其實這一陣子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尤其剛剛坐在祭場旁，靜靜看著祭典進行時，一些我們曾經一起擁有過的生活片段，竟一幕又一幕、清清楚楚的出現在腦海裡。我在想，我們是不是都應該做個選擇，來解決這個問題，也許是繼續努力，也許是乾脆放棄，不能一直在原地踏步。」BY薄荷雨

「嗯……」湘瀅沉默了，她知道，這個問題，的確讓兩人都承受了不少壓力；如今，在看似平靜的表面下，仍藏有一股暗流，隨時都有可能翻湧出水面，造成足以讓人窒息的波浪。

「今晚，我會好好想想的，」泓程就如下定決心似的，首先打破沉默。「我想，妳也好好思考一下，我們未來該怎麼走吧，如果在一起反而讓彼此都有這麼大的壓力，那是不是做普通朋友還比較好？」

「嗯……」

「明天早上6點，我就會在向天湖畔等妳，我會一直等到到妳出現，等妳做最後的決定，不管如何，妳都一定要來，陪我一起看美麗的向天湖，好嗎？」

湘瀅熟練的折好睡袋，並仔細綁好睡袋帶子後，披起外套，小心翼翼的跨越每一位熟睡的同學，走出茅草棚。BY薄荷雨

棚外的空氣有些潮濕，也很乾淨，微涼的冷風拂過湘瀅的臉龐，讓她一下子清醒許多。她伸了個懶腰，深深吸了一口氣後，便朝向天湖的方向走去。沿途兩旁的小店家，都空空靜靜的，和前一晚那種熱鬧非凡的景象比起來，簡直有天壤之別；不過，雖然太陽尚未完全露出臉來，但在這沉睡的大地下，還是有些早起的、或者是徹夜未眠的人們，讓微曦的景色增添了些許的活力。

走到祭場後，湘瀅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整理服務台上零零星星的物品，那是曾帶領她走訪賽夏部落的根瓊妹女士。湘瀅快步走了過去，高興的喊著：「早呀，ada！(註：賽夏語『嬸嬸、阿姨』之意)」

那位賽夏婦女見著了湘瀅，也很開心的回應：「早啊！昨晚有睡好嗎？」

「茅草很柔軟喔，所以睡得很舒服！」

「那就好。」婦女微笑的點點頭。

「不過，」湘瀅仔細瞧了瞧根瓊妹，看見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掛在她的眼睛下。「ada妳有睡嗎？」

婦女笑了笑，順手抹了抹滿是疲態的臉。「沒有，忙的沒有時間睡啦，等下就要去補個眠，要不然今天晚上就沒體力繼續忙囉！」說著，她將桌上的名單壓在筆筒下後，拍了拍袖口上的灰塵，微笑的離去了。BY薄荷雨

湘瀅看著她的背影，不禁想起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景象，那是一年多前，湘瀅和同學們到達苗栗南庄的第二天早上，當大夥準備開始分組訪問的時候，根瓊妹便出現了。

「我姓根，你們以後叫我ada就可以了。接下來幾天我會帶你們去你們負責的地區做訪問，如果遇到年紀比較大的，不會說國語的族人，就幫你們翻譯。」

第一眼見到根瓊妹，湘瀅就被她散發出的親和力吸引住了；她永遠記得那次的感覺；同時，她也記得那時候，她與泓程，還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這個ada看起來人蠻好的，」泓程附在湘瀅的耳邊悄悄說著。「應該很好相處，這樣我就放心啦！」

的確，雖然這次的訪問是全班同學一起來，不過因為採分組行動，一組只有6人，加上人生地不熟的，所有日常活動的進行都須靠這位隨同翻譯的幫忙，因此同學們都希望遇到一位和藹可親又好溝通的隨同翻譯。

「這位同學，你有什麼問題嗎？說出來沒關係的。」根瓊妹看著與湘瀅交頭接耳的泓程，忍不住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