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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薄荷雨

 

 

  我們避開師長多的行政樓前方,繞到教學大樓後邊的矮樹林區返回教室;腳步已經緩了下來,不過我們三個人都還喘著大氣。


  「剛剛好驚險,差點就被發現,還好我們轉進來之前,我看他還沒踏進停車場。」不知道是不是太過刺激,我還挺興奮的。


  但元宥卻一路沈著臉,正當我們要踏出矮樹林區時,元宥將我拉住。


  「你是不是怕我出事才到那裡的?」


  元宥的語氣,不像是在感激,倒多了幾分不滿,我沒想到原本出於好意想替他把風的舉動,在他看來卻是不信任他,連帶讓他覺得很沒面子,尤其在萬魔頭真的出現,而他卻渾然不覺、要我通報他才知道的情況下。


  既然泱然也不曉得我到那邊的原因,那時候我大可以說:哪是,我剛好路過而已;但沒對元宥撒過謊的我,卻吐不出半句話。


  「不是,是我們剛好散步到那邊。」


  我訝異地看著泱然,沒想到最後是她說了謊;為什麼要幫我?我完全不瞭解。


  「散步?」元宥的不滿剎時轉為疑惑,他一定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不曉得我和泱然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熟了;都午休了還偷約出來散步?


  不過元宥以曖昧的眼神看看我也看看泱然後,很識相的不再追問。


  臨回教室前,我偷瞄了泱然一眼,她仍是一派淡然的表情,似乎剛剛的小謊並沒有影響她的心情,然而,對於我來說,那並不只是個小謊,反而在我心中激起一大片漣漪。

 


4

 

 

  隔日的數學課,萬魔頭在下課前十五分鐘慎重地訓誡了全班,奉勸惡作劇的同學出來自首,否則學校絕對會將他「繩之以法」,相信萬魔頭對其他班級也都訓誡了一次,那陣子行在走廊上時,彷彿到處都在議論紛紛,猜測誰是兇手,那時不要說元宥,連我都害怕停車場那區裝了防盜攝影機,到時候真的會將我們揪出來,元宥還跟廖添宙協議,酬勞等這陣子風聲過後再補上,而我也曾擔心廖添宙真的當起抓扒子去告密;不過也許惡作劇的道具只是堆洗起來令人不悅的牛糞,而不是把輪胎刺破的玻璃或是將車毀容的炸彈,這件事在一個禮拜後已經漸漸降溫,我和元宥並沒有真的被揪出來,廖添宙也沒真的去告密。


  不過我和元宥仍舊處在吵架的餘威中就是了,平時見了面會打聲招呼,感情卻沒有以前那麼好。

 


  游芷蘭在學校放寒假前再度當起女主人,邀我們參加他們家的「釣魚之旅」,順便慶祝聖誕節,不過這次沒了一串粽子似的婆婆媽媽,只有游芷蘭一家三代以及元宥、泱然和我。


  「我爸說很久沒釣魚了,就讓我們在期末考前休息一下,休息後繼續認真讀冊。」游芷蘭為了蓋過風聲,幾乎是用吼,她自然捲的頭髮在風中激烈的擺盪。


  駛在通往目的地的路上,坐在沒有頂的小貨車後面的我們,一邊吃著剛買上車的烤玉米,一邊享受涼風吹面的清爽。水泥大路開沒二十分鐘,便轉為泥土小徑,貨車一路顛簸,上上下下,我們也像騎馬一樣,屁股跟著一次又一次地撞擊著貨車廂底部,我一面將已經移位的報紙調回屁股下,一面看著身旁的泱然想吃玉米,卻又老是因為顛簸而咬不到的模樣,不禁噗吃一笑。


  「好吧,為了不讓別人看笑話,“番麥”我“落車”了後再吃。」泱然將嘴邊的玉米擱放在盤坐的大腿上。


  第一次聽到泱然說台語,而且還是有點不標準的台語,我又笑了。


  「沒想到我有搞笑的潛力。」泱然對於我的嘲笑不但不在意,還一派自得地回應著。


  我想,要是我被笑的話,那該死的自尊心一定會讓我說出:「笑屁呀,大爺我閉嘴總可以吧?」之類的話。


  帶著這份對泱然風度的傾佩,我看著靜靜欣賞沿途茂密青翠樹林的泱然,看著她因紮了個小馬尾而露出的鬢角下,透著晶瑩的汗,頓時有股想伸手幫她擦去的衝動。
終究,我沒有真的伸出手,而是讓泱然在抬頭瞇眼望了炙烈的太陽後,自己抹去了汗珠。


  「嗯,我想知道一件事。」我將手中啃得乾淨的玉米丟入一旁的垃圾袋中後,問了。


  泱然轉過頭。


  「上次在停車場的那件事,為什麼要幫我說話?」


  「因為當元宥問你是不是怕他辦事不牢才偷偷到現場幫他時,我就知道你沒說謊,你真的沒參與那次的行動。」


  「但,為什麼要幫我?」


  「因為你不會對元宥說謊的。」泱然直視著我,嘴角微微上揚,她臉上的自信說明了她不可能判斷錯的。


  我只能說,跟她交鋒,我是一點勝算也沒有。「好好好,妳說對了,但還是沒解釋我的問題。」


  「如果你承認是擔心元宥才過去,他一定會顯得更沒面子不是嗎?」


  「所以總歸一句妳還蠻關心我的嘛,這是我們之間的事,妳大可站在一旁冷眼看我們兄弟鬩牆。」


  「不好意思,不是關心你,是你『們』。」泱然加重拖長了「們」的音。


  「那為什麼是『我們』?」我也學她一樣特別強調幾個字。


  「打破沙鍋對你沒好處呀,因為答案是,換做是別人,我也會幫的。」


  「那妳還真有正義感呀!」


  「是呀,」泱然頓了幾秒。「我媽的離開造就了我這種個性。」


  「離開?」我不敢問她所謂的離開,是哪一種離開。


  泱然默不作聲,只是看著小貨車後方,那片被車輪碾過揚起的塵土,但她的思緒,似乎飄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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