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目的地是一個被群樹環繞的小湖,四周除了偶爾的風聲、樹葉摩擦的沙沙聲,以及鳥兒吱咂聲外,沒有多餘的雜音,在這樣風和日麗的下午,如此的環境和氣氛好像讓人來到仙境般;但如果我身上沒有一條一路滴水的褲子,會更美好。
「會寒嗎?可以把褲子脫起來曬一下,我這有一件外套給你圍。」游媽媽走到我身旁,我剛把球鞋脫下擺在一旁、襪子則擱在一塊大石上,拿起釣竿準備去揉粉紅色的魚餌。
「噢,我想不用吧。」要我只穿內褲圍個外套,多奇怪兼不好意思呀?
「你就放下面子換上吧,你以為在這種大太陽底下不會感冒嗎?」
泱然語氣平靜,不像是在責備或是嘲笑,僅是完全的給予建議;我一個臉紅,低下頭,默默地接過游媽媽手中大得足以當歌仔戲服的外套,將兩隻袖子當成腰帶在腰上繞了一圈後打結,脫下短褲,掛在一旁的樹枝上任風吹得褲管輕晃。
不知道為什麼,對於泱然的話,我總會乖乖照做,也許,是我很在意她的想法吧。
「喂!釣竿弄好了沒?要幫忙洗菜嗎?」游芷蘭抓了一大把茼蒿湊過來。
泱然回過頭看著後方正在喀、喀點著卡式瓦斯爐,準備燒開大鍋中的水,好煮雜燴麵的游奶奶、以及正在倒汽水的游媽嗎,朝我們說:「丸子、豬血糕什麼的也要洗一下吧,我去拿。」
我轉頭看向湖的另一側,游爸爸正在教元宥釣魚訣竅的樣子。
湖旁不遠處有個直立在地面上的水龍頭,高度約一公尺的水管前端接著龍頭、貼在小小水泥柱上挺立著,後端在碰到地面的地方折了一個直角後,一直貼地延伸隱沒進旁邊的樹叢中。
就在我和游芷蘭快接近水龍頭時,原本一路難得安靜的游芷蘭開口了:「淵仔你跟元宥吵架喔?」
我頓了一下,猶豫著該不該說實話。「為什麼這樣講?」
「因為剛剛你跌落溪裡面後,元宥不但沒安慰你,還在你爬起來後立刻面無表情地跳過去;我看你一臉不爽的樣子。」
「妳觀察得還真仔細呀!」我酸酸地說,不甘心自己正在生悶氣的表情被發現。
「你不知道女生都嘛是比較敏感喔?」
「好啦,妳對,妳對。」我只好投降。
「啊……」游芷蘭發出不知是惋惜還是「剛剛我只是隨便問,沒想到真的吵架」的聲音後,眼睛一亮。「我來幫你們吧!跟我講為什麼吵架?」
「不要,妳不用管啦。」
「好啦,好兄弟怎麼可以一直吵下去呢?你們男生都很難放下身段,我當你們的和事佬吧。」
「這又不關妳的事。」我實在不想讓一個外人介入,而且現在的我一點都沒有跟元宥和好的心情,主因就是剛剛元宥跳溪的那個舉動。
「好吧,不在你身上耗功夫了。」游芷蘭言下之意不是放棄,而是準備轉移目標。「嗯,還有,淵仔你尬意泱然吧?」
這次,我彈開一步,想都沒想就立刻否認:「哪有!幹嘛問這個?」
「我看你在車上跟她聊得很開心啊!而且仔細想想,以前送養樂多給我的時候,你是故意多帶一瓶給她吧?」
靠,游芷蘭的一番話讓我連連招架不住難以回答,但很快地,我還是脫口而出:「妳別黑白猜然後到處跟別人黑白講喔,不過泱然是人很好沒錯。」
「我才不會到處黑白講!」游芷蘭大聲抗議。
之後,有一段時間,我和游芷蘭沒再開口過。我邊剝著茼蒿邊思考,思緒有些混亂、心情有些緊張;對於泱然,我不否認很有好感,即使她有點難以接近、即使她對我的印象恐怕不怎麼好,但她是個會讓人想待在身邊的對象,而她的聰慧、細心與獨特的氣質,也總是吸引著我;只是,我還沒準備好跟任何人分享這份心情,尤其在還未鼓起勇氣讓大家知道前,就先被看穿時,我第一時間的反應只好否認。
後來,是游芷蘭再度開口。
「泱然好像常常想念台北,雖然表面上跟大家處得很好,可是當大家在聊天的時候,她大部分時間很安靜,她說她比較喜歡聽別人說話,可是她這樣看起來很孤單的樣子。」游芷蘭抓著塑膠袋,袋裡放著濕漉漉的茼蒿。「當然身為她在班上最好的朋友,我常常陪她去買東西啦、跟她同一組做作業啦什麼的,可是就是老覺得她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麼快樂。」
「是喔……」雖然很想多回些什麼,但被加快的心跳拍擊的腦袋,竟只能想出這兩個字。
「現在只有她跟爸爸住屏東喔,泱然有個哥哥,但是因為在台北有工作又有女朋友,沒有一起搬過來……」
「她媽媽呢?」
「我不知道,泱然沒提,我就不敢問了。所以啦,如果泱然有個男朋友可以照顧她,我會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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