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們女籃隊決定翹掉一堂課,和前一分鐘在場上還是敵人的社會系,一道去吃已經晚了的中餐,而且還為了犒賞自己,選定了可以坐很久的簡餐店葛麗絲。
當吃飽喝足,漫畫看夠、聊天也聊夠之後,告別了一大群人,獨自走在風雨走廊時,我突然感到好孤獨,雖然朋友很多,但少了建宗在身旁,我的心就是缺了個口。
天空悶悶濕濕的,好像待會就要義無反顧的降下午後雷陣雨,踱著踱著,我出了神,腦中想的盡是建宗剛才說的話,那句「絕不會是我們最後一次一起走」,讓我的心在悶濕的午後仍甜甜暖暖的,漸漸地,心裡頭,有些什麼的感覺,在發酵著。
好不容易用盡各種方法,比如在鼻子上塗萬精油、狠狠捏自己的肉、和阿郁狂傳紙條來趕跑打球後的疲憊感、撐完下午的那堂很容易陷入夢境的民族主義課之後,我直接來到資訊大樓再跑一次演講流程,並布置會場,接下來又忙著和其他社團的公關打交道,以及招呼進場同學。
等著等著,隔壁突然響起一陣熱烈的歡呼,我疑惑的探頭出去看。
「黃子佼啦!」崇德氣憤的瞄了一眼。「隔壁不知哪一系的邀黃子佼來演講,然後政治系也在今天邀馬英九來演講,我們完了,客人都被搶光光。」
原來是這個原因!我回頭一望,我們借的百人教室坐不到一半,我猜,其中有三分之一的同學還是因為我們傍晚拿著大聲公在外面宣傳,才臨時起意進來的。
果然至古名言「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是非常有道理的,怪就怪在我們當初訂日期時沒有事先打聽好,結果好死不死的跟別人撞期。
可是事到如今已經沒辦法補救了呀,要我到哪去拉人來充場面呢?
等阿郁和附友會會長將身著美麗絲質洋裝的陳孝萱和她的助理請進門時,縱使掌聲熱烈,但顯得空盪盪的回聲讓大家都有些尷尬,還好陳孝萱只是笑笑,說她在上樓時聽說了馬英九要來,沒關係,人少一點她比較沒壓力。
陳孝萱的親切讓我鬆了一口氣,不過阿郁還是沒忘了交代我們要預備好問題,以免待會的發問時間太過冷清。
陳孝萱從她進中山女中的日子談起,一直聊到演藝圈,她時而活潑時而沈穩的訴說著自己的經歷,要我們朝著夢想勇往直前;但人生總有不如意、總有無奈,總會不小心走上沒有預設好的道路,但只要勇敢向前,誰說前方的路沒有彩虹呢?
聽著聽著,我不禁想起了今天中午建宗說的那段話:「不要引導他走上安逸舒適的道路,而要讓他遭受困難與挑戰的磨練和策勵。」
誰說另一條路不會更好呢?
當我還在遲疑時,說不定已看不到另一條更好的路了。我想到自己對建宗的感覺,是不是因為宓貞、因為學姐的身份,而總是壓抑自己喜歡他的那份感情,沒有放開心胸任隨這種感覺蔓延?
而我現在做的,也只是被動地保留和建宗目前這種親近的關係,說不定哪一天,我們的關係將漸行漸遠。說不定,建宗真的會接受宓貞的對她的好。
「只要勇敢向前,誰說前方的路沒有彩虹?」我是不是該拋開惱人的旁枝末節,別管他人怎麼想、勇敢一點呢?
教室裡掌聲響起,我也從沈思中回到現實。陳孝萱的演講告一段落,接下來是問答時間。
就在一個頑皮的同學問了陳孝萱有關吳宗憲的事情,全班頓時安靜引頸企盼,卻被陳孝萱否認後,建宗舉手了,我訝異了一下,這才發現他已經彩排完溜進教室。
「請問,您對姊弟戀的看法是什麼呢?」
這問題一出,我嚇了一跳。
「難道這位同學有這方面的困擾?」陳孝萱開玩笑道。
「以後可能有耶。」
只聽到台下笑成一片,大家唧唧咂咂的交頭接耳,整個場子的氣氛熱絡了起來,而我的臉,也熱了起來;雖然人家沒明說,但人總有第六感的,尤其是女生的第六感最準。話雖如此,我仍帶著一絲絲不確定的心低下頭,紅著臉,腦袋一片空白,不敢回過頭看建宗。
在大夥的雜聲漸漸降低後,陳孝萱開口了:「只要覺得對方適合自己,沒什麼不好呀,年齡不應該是愛情的牽絆囉。」
座談會結束後,我和崇德邊聊天邊擦去黑板上的歡迎漫畫,悄悄地,一個背著吉他的身影走了過來。
「陳孝萱臉上的粉跟我家字典一樣厚,不過她超正的啦!」崇德張開大嘴,也順便吃進了粉筆灰。
「明星都嘛要塗厚厚的粉上電視才美。而且她本人好瘦喔,嗯,其實啊,我原本不怎麼喜歡她,直到看到她本人單純的個性才改觀。」我歪過頭,眼神正好對到朝我們走近的建宗,想起他剛剛問的問題,心跳不自覺的跳得好快;不過他的眼神有些奇怪,是因為看到我和崇德聊得很開心嗎?「你……還不回宿舍?」
「不急,等妳一起走。」
「喲,我『學弟』要等妳一起走。」崇德的語調曖昧得很討人厭,尤其是加重的那兩個字,不說表弟說學弟,想強調我們是學姐學弟關係、又差了快三歲似的。
我實在很不喜歡被人調侃,所以狠狠瞪了崇德一眼。
「嗯,」我故意裝作沒聽到。「等下我要去童軍團的小隊聚耶,在八角亭,不過他們也快結束了……」我停了一秒,等待回應。
「鄭崇德,有人在等你接話。」建宗突然幽幽的迸出這句。
「汪建宗,你用肚臍想都知道她不是在問我好不好,我又不等她一起走,管她等一下要去哪!」崇德擦完最後一片圖案,走下台階,跟附友會的聊天去了。
我拄在台上,回想建宗剛剛的舉動,他一定是太在乎我和崇德的相處了,以致於對自己沒信心,於是,我有些尷尬的澄清著:「那個,我剛剛的確是在問你,還有請你別誤會,我和他只是朋友啦。」
「噢……」被我這麼一說,換他尷尬了。我們之間就這樣定隔了幾秒後,建宗終於開口:「我可以陪妳走到八角亭,再送妳回宿舍。」
「那麼謝謝了。」我仍舊沒有拒絕,因為下意識裡本來就希望能多待在他身旁,我承認部分的自己是自私的,雖然看到他背著碩大的吉他,還是說不出諸如「你今天也累了,先回宿舍休息」之類的話。